江雲洛從未想到有一天她的驚鴻劍會被沒收，就放在她能看到的地方，被自家夫君的朔月鎮壓著。她發誓她真的只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活動了一下，就是慢慢的過了一遍劍法而已，根本不會有任何問題。畢竟她想找人切磋也沒人肯，連溫寧都以帶弟子夜獵的理由躲了出去，她也很無奈。

驚鴻是尚品靈器，認了她為主，卻也能聽從她的意志聽她所認可的人驅使，射日之征前，她把它交到了藍曦臣手裏，再回來時就不止聽她一個人的話了。對修士來說被繳了佩劍實在是丟人的事，怕她不高興，藍曦臣索性連自己的佩劍也封了，讓她連抱怨都不能。

哼，小藍公子那麽聽話，連不夜天的大場面都見過了，她輕輕活動活動而已，根本就不需要這麽小心的。可看著他擔憂的神色，她還是心疼了，只要他能安心，就都聽他的吧。

江雲洛曾誇獎過肚子裏的孩子聽話乖巧，可很快她就後悔說了這樣的話，這分明就是個小魔頭。吃什麽吐什麽，吃了吐，吐了吃，她現在看到吃的東西都害怕。

“溫姑娘，怎麽樣？”藍曦臣的醫術已是出色，卻也束手無策，只能請來了溫情。

“沒事，這孩子挑嘴，也就鬧騰了些，沒什麽大礙，但也不是長久之計。也不好用什麽藥，盡量找些開胃的東西給她吃吧。”不是病，又不好用藥，溫情也束手無策。

自從半月前她開始害口，送進寒室的東西就沒斷過，偏方也試了不少，可就是沒有半點效果。眼睜睜看著她越發消瘦，藍曦臣也是急得不行。

“來，快試試這個。”魏無羨端著一盅撇幹凈油有加了許多藥材雞湯箭步如飛。這一盅雞湯燉了三個時辰又特意想辦法去了腥氣，已經是藍家藥膳的最高水準了，聞著很是誘人。

“把它拿遠些。”那蓋子剛一打開，江雲洛就覺得胃裏一陣翻湧，好不容易吃下去的東西又吐了個幹凈，她真的受不住了。

藍曦臣扶著滿頭虛汗的江雲洛，心都快碎了，為了這個孩子，她吃的苦頭夠多了。

“我想出去透透氣”江雲洛靠著藍曦臣，杏眼裏還帶著幹嘔導致的淚光。

“好，我們出去透透氣。”藍曦臣細致的幫她系好披風，讓她將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。他是不是太貪心了，已經有了她，還要奢求再多一個孩子。

魏無羨從不知道生養一個孩子有這麽難，看著她如今半死不活的樣子，他甚至希望那個孩子從未存在過。

“我想去後山看兔子。”江雲洛呼吸著新鮮的空氣，有些緩了過來，身上也有了些力氣。

“好”藍曦臣一手攬著她的腰，一手握著她冰冷的柔荑給他暖手。如果沒有這個孩子，她是不是就可以健康平安的伴他終老，沒有失去的可能，沒有身體上的折磨，可是想到這裏，他卻忍不住心痛，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，連剩下的這個也要放棄嗎？

他們回到寒室時，魏無羨已經走了，八成又去給她尋能吃的東西了。

“絮兒，就我們兩個人在一起過一輩子好不好？”藍曦臣看著臉色慘白的江雲洛，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句話。

“渙哥哥，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？”江雲洛下意識的護住小腹，他有點反常，反常得讓人害怕。

“我有你就足夠了，上天肯將你還給我，我就很滿足了，旁的我都不再奢求，這孩子我們不要了吧。”說出這句話時，他的心也在痛，但在她和孩子之間，他的選擇只會是她。如果不曾遇見她，同一個叔父選擇的女子成親生子，他能夠對妻子以禮相待，會因為責任和天性疼愛自己的骨肉。但永遠不會像這樣用心，她是他畢生所愛所求，這孩子是他們的骨血交融，如果可以，他願意用性命保全他們。但是，他不能犧牲她的健康來賭，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孩子耗幹。

“藍渙，你混蛋。”江雲洛氣急了更是委屈得厲害，她糟了這麽多罪好不容易留下來的孩子，他說不要就不要了。即便實在不夜天在夷陵亂葬崗，她都沒想過放棄他，他就這樣輕易的放棄了。

“絮兒你別哭，都是我混蛋，是我的錯，別哭了，傷身子。”藍曦臣溫柔的給她擦著眼淚，他就不該早早要了她，不該讓她懷上這個孩子。

“你當真不要他嗎？你舍得嗎？現在他應該已經有了手腳，有了人性。再過著日子，他就會動了，你真的忍心嗎？”江雲洛知道他心疼自己，可是她要的不是這樣的心疼，她要的是給他一個圓滿，有妻有子的圓滿。

“我”藍曦臣看著她的眼睛，說不出話來。他真的舍得嗎？那是他們的骨肉，是他用靈力餵養了三年的小生命，是犧牲了念卿才保住的孩子呀。

江雲洛將他的手掌貼在小腹上，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，那裏已經有了微微的隆起，能真切的感受到一條小生命的存在:“他是我們之間最美好的意外。他來的突然，但他的存在的的確確是因為愛，在夷陵的時候，我就知道了他的存在，但那時候我自己都有今日沒明日的，我不敢奢求他，可是我真的想把他留給你，代替我陪在你身邊。我來找你的那一夜，特別貪戀你的懷抱，我想讓他記得爹爹的溫度，知道你是愛他的，即便留不住他，他也擁有過我們的愛。那夜回去我就見了紅，溫情都以為孩子一定保不住了，但是他很像你，特別堅強。在不夜天，我知道自己死定了，但是我只是可惜沒能護住他，沒能讓他看看這個世界，可他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頑強，他和你一起等了我三年。那麽多大風大浪他都挺過來了，現在我們要當放棄他嗎？”這個孩子活得不容易，是她虧欠了他，他愛鬧些也是應該的，只要他能平安健康的來到他們身邊，這一切她都甘之如飴。

藍曦臣的手很溫暖，聽了她的話，那只手貼得更緊了些:“我們留下他，從前虧欠他的，我們慢慢彌補給他。”他舍不得，他沒辦法放棄他，他那麽堅強那麽努力的想留下來，他怎麽忍心不要他。

“那你要給他道歉，告訴寶寶你要他，你愛他。”江雲洛的聲音還帶著淡淡的哭腔。

藍曦臣半跪在她身前，輕輕吻了吻她的小腹:“寶寶，爹爹錯了，爹爹不該說那些混賬話。你娘親很愛你，爹爹也很愛你，你還有很多的愛你的親人，所以平平安安的來到我們身邊，爹爹把從前虧欠你的通通部給你。你要乖，不要總是折騰娘親了，不然等你出生，我就罰你倒立抄家規。”說完擡頭看著江雲洛四目相對笑得溫柔。

也許是這恐嚇有了作用，也許是小藍公子良心發現鬧夠了，江雲洛終於找到了她能吃下的東西——酸辣粉。雖然食材不夠精致，營養不夠豐富，但好歹能吃進去東西就是好消息。

酸辣粉吃了幾日，江雲洛的胃口徹底好了起來，氣色也好了不少，有藍曦臣的細致照顧，她的肚子也一日日的大了起來，孩子是個愛動的，在聽到父親的聲音時動得尤其厲害，他很喜歡聽他念《詩經》，也喜歡他彈奏的《洗華》，想必性子大半是像他的。

“渙哥哥，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？”江雲洛靠在藍曦臣懷裏柔聲問道。

“都好。”即便已經知道活下來的是兒子，他還是想發自內心的告訴她都好，只要是她生的，都是他的寶貝。

“一定要選一個呢？”江雲洛安撫著躁動的小家夥，你也想知道答案嗎？

“那我選兒子吧，往後能同我一起保護你。”他分明更想要一個像她的女兒，可以調皮，可以乖巧，像她一樣愛撒嬌，她用小奶音叫一聲爹爹，他連星星都願意摘給她。可是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，兩年前，是他放棄了他們的女兒，他的念卿再也回不來了。

“我也想先生一個像你的兒子，有你的品行相貌，看著他我就能知道你小時候是什麽樣子了。之後，我們再生一個女兒，有哥哥寵的女孩子最幸福了，就像我小時候一樣。”江雲洛笑得甜蜜滿足。

“好，都好。”藍曦臣感受著手上小家夥蓬勃的生命力，有他們他就知足了，哪裏還敢奢求什麽兒女雙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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